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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年是清华校庆百周年，也是我们51届毕业60周年的双庆，我早早预购了去北京的火车票。在这整装待发的日子里，往事如烟，浮上脑海，清晰而又模糊，有种冲动，想把它写出来与当时经历的同学共同印证，分享乐趣。
我是1947年秋从上海到北京入学的。当时学运如潮，昆明一二·一惨案，反饥饿大游行，沈崇事件等，清华园里气氛动荡，同学们传唱着一些歌曲：傻大姐、今年古怪多、青春小鸟、跌倒怕什么我们骨头硬、Swim to the comer、old black joe等，唱的最响最多的是：“团结就是力量”，这力量是铁，这力量是钢，向着法西斯开火，把一切不民主的制度死亡，向着太阳，向着自由、向着新中国发出万丈光芒。
一天，我在明斋宿舍前漫步，不期而遇迎面碰上一个熟人，脱口就喊“林颜快，你好。”老林神色有点紧张，说“你别喊这个名字，我已经改名了，你不要再向别人说起在清华遇到我的事！”。我心知肚明，老林是上海暨南大学的学生会主席，我风闻在已解放的石家庄召开一个什么会，林可能要去解放区了。过了两天，清华园来了一大批军警特务，他们撕破脸皮，赤裸裸要来抓进步学生了，他们把学生都赶到大礼堂去，结果当然是白折腾，一无所获灰溜溜地走了。
某天，一夜之间，清华园变得寂静起来，原来一批同学回南方去了，我的温州中学同学：清华的吴、王、唐、北大的何、瞿都不告而别了。也难怪，他们温州都有家，想家难舍呀！而我在温州的亲人，早两年已迁去昆明，当然毫无悬念地留下了。这时已经停课，好事的同班同学不知从那里套来一只狗，七手八脚地烧了一锅狗肉，我也凑去尝尝味道，一块肉刚入口，忽然想起狗的形象，哇地一声又吐出来了，跑开了。当时食堂一切照旧开饭，有一段较长时间，主食吃的是白高梁火饭，又香又糯，比大米饭还要好吃，想想北方农村吃的是苞米窝头或红高梁米饭，白高梁可是少量种的珍品呀，从老区调运来供给我们，我们感受到解放军对我们学生的关怀与爱护。
一天，听说体育馆前来了解放军，我忙过去，已有十多位同学围在那儿了，解放军是一位干部，当时已是深秋，头上戴有前沿、两边可以放下的护脸的帽子，穿一件长棉大衣，站在体育馆北门台阶上，以平和文静的眼光望着我们，我们是好奇又有点崇敬的眼光看着他，因为是第一次看到解放军，一下子也不知说什么好，我们中有人说：“我们散了吧，别影响解放军工作”。我们闪开一条道，目送解放军离去。
风闻梅贻琦校长已离校南去，当时拒绝南去留校的著名教授有陈岱荪、叶企荪、费教通、雷洁琼、钱伟长、陈寅恪、马约翰等。后来清华复课时，在大礼堂全校师生大会上宣布，由教授们组成清华校务委员会，由原法学院院长叶企荪任主任。当时清华有文理法工农五个学院，农学院不在清华园而在颐和园毗邻的“一亩园”那个地方。刚进清华时听说体育老师也有当教授的，觉得很奇特，后来见到马约翰教授，已是七八十岁的老人，身体健康，精神矍铄，声音洪亮，头脑清晰，还记得他给我们这些毛头小青年在体育馆上的第一课，题目是“young man,make your heart strong and strong”。
清华园比北平和平解放要早半年多。清华组织一次去解放军驻地慰问。我们在战士宿舍的床上促膝谈心，听战士们诉说家乡打土豪，分田地，建政权，搞生产的故事；诉说为了保卫胜利果实，乡亲们踊跃参军的情景。这些事就是解放战争的根源性问题呀，战士们给我们上了一堂生动的教育课。记得清华园里有两次全体同学大会，一次是在体育馆前的大操场上开篝火晚会，同学们围成一个大圈子，中心燃烧着劈柴，大概是庆祝清华园解放；另一次在大礼堂前的草坪上，各个院系同学列队席地而坐，大概是庆祝北平和平解放。我们还参加了欢迎解放军进城仪式。清华队伍在前门箭楼前方的大街东侧，我们喊着口号，目睹威武之师踏着整齐有力的步伐，通过前门进入市区。
1949年10月1日，那个难忘的开国大典在天安门广场举行。清华的队伍是在广场中部最西侧的当时尚未拆除的皇城墙下面。广场上人山人海，红旗招展，我们听毛主席洪亮的声音宣读文告，“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，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”。毛主席万岁，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的口号响彻整个天安门广场。随后，各单位按次序列队举行庆祝游行。当我们的队伍举着校旗通过天安门前时，毛主席用他湖南口音朝我们喊“同学们万岁”。原本我对万岁两字觉得有些封建味道，这时却陡然热血沸腾，激动万分，从心底里喊出了毛主席万岁！毛主席万岁！回应着伟大领袖的呼喊。天下着小雨，我们的队伍喊着口号从长安大街通过西四，出了西直门的双城门，上了一列货车，一路欢声笑语回到了清华园，这时已经夜深了，犹自久久不能入睡。
从学运斗争，到迎接解放，到复课，清华平稳地随着历史的脚步走过来了，这是清华地下党的正确领导的功绩，清华新生了！我们新生了！
51届 李元著
2011年4月18日上海 |
